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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周黄】千樽雪 (完结)

前文飞机:

【周黄】千樽雪 (一)

【周黄】千樽雪 (二)

【周黄】千樽雪 (三)


14.

 

自从天星峰的雪停了之后,埋在地底的种子们被和煦的春风唤醒,满目的雪白渐渐融化成滋养万物的泉水,灌溉出了草木的绿、果实的黄、花朵的万紫千红.....涓涓细流在断崖处汇聚在一起,从崖上倾泻而下,瀑布下的水池清澈见底,鱼儿就像凭空浮在了半空中。

 

黄少天陪着周泽楷看遍了天星峰上的四季风景,他甚至还在院子里种了蔬菜和果树,每天可以从鸡窝里掏出好几个鸡蛋,松鼠在院外的松树上含着松仁玩耍,最粗的那根枝桠上还挂着黄少天扎的秋千。

 

两人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,天星峰已是一座巨大的乐园,每隔几个月他们便会下山玩上一天,两个男人在大街上也大大方方的牵着手,一个总是沉默的笑着,一个总是滔滔不绝的说着。黄少天跟卖风筝的大叔学了扎风筝,机灵的少年学什么都很快,老鹰、蝴蝶、蜻蜓......五彩斑斓,栩栩如生。风筝骨是黄少天亲自砍的竹子削出来的,风筝面是周泽楷裁的纸画的花样,一个个送到城中孩童的手里,又飞在了晴空之上。

 

离开了那高处不胜寒,周泽楷才觉得活着原来是这样好。

 

短短几十年对于他来说只是弹指一瞬,可对于黄少天来说就是一生。

 

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黄少天一笑眼角就出现了几道细纹,慢慢的那细纹越来越深,成为了怎么抹也抹不平的沟壑,周泽楷第一次为黄少天拔下一根白发,那银色太过刺眼了,周泽楷将它在手指上绕了几圈,然后偷偷藏了起来。

 

黄少天的背越来越驼,眼睛也越来越花,他叫了周泽楷几十年的“泽楷”,但周泽楷有好几次听到他又叫自己师祖,黄少天的手开始发抖,抖得连筷子都拿不住,倔强的老人家抿着嘴端起饭碗,摔在地上的一声脆响让两个人都心头一颤。

 

周泽楷坐在他的对面,白发依然是白发,脸也还是那光滑俊逸的脸,才过去几十年而已,岁月根本奈何不了他。

 

他的师祖那样好看,在他的眼里却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一团白,黄少天不知所措的坐在那里,双手握在膝盖上,虽然头上再也没有一根头发是黑的,但周泽楷依然每天都为他梳头,发髻整整齐齐的盘在头顶,连一丝乱发也没有。

 

周泽楷默不作声的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着黄少天,然后把他抱到了床上。

 

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,黄少天的手紧紧抓着周泽楷的衣领,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。

 

“泽楷......我应该......快要死了吧......”

 

回答他的是周泽楷落在他额头上的一个吻,即便黄少天的脸上变得皱皱巴巴,失去了那青春活泼的模样,他也依然是自己心目中最好看最可爱的黄少天。

 

15.

 

那一天来得很快。

 

百鸟啾鸣中周泽楷在为黄少天做早饭,已经许久不能下地了的黄少天忽然从背后抱住了他,周泽楷一愣,听见黄少天在后面叫他:“周泽楷!我不要吃米糊糊,我想吃王二胖子做的桂花糖藕!”

 

周泽楷转身握着黄少天的肩膀,眼中泪雾骤起。

 

傻瓜,王二胖子都死了两千多年了,你要他怎么给你做桂花糖藕啊。

 

黄少天的眼睛没有丝毫浑浊,周泽楷的脸在他的瞳孔中毫发毕现,两人相拥着说了许多当年他们的趣事,只对魔星一战只字不提,怀里的黄少天眼里的光彩渐渐暗了下来,很快便站也站不住了。

 

“我告诉你......一个秘密......我在藏书阁里......埋了一块幻形石......里面有......我的一缕神识......我这辈子很穷......没有什么能送给你......我不在的时候......让它陪你......”

 

“我没想起来以前以为我只爱了你几十年......但原来......已经是好几千年了......”

 

“以后......以后黄少天,还会......一直爱着周泽楷......只是辛苦你了......每一世都要找我......”

 

黄少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下来,渐渐的在周泽楷怀里失去了温度。

 

这是周泽楷第二次看到黄少天死在自己面前,但他却并不觉得悲伤,他还没有跟黄少天说的话,总有以后的千世万世可以慢慢述说。

 

怎会辛苦?我身在这高位高处不胜寒,日子早就无味得如同白水,而我现在却毕生都能活在与你重逢的期待中。

 

怎会辛苦,我甘之如饴。

 

周泽楷将黄少天葬在了小屋边,石碑上简简单单刻了“爱妻”二字,每日周泽楷起床便要对它说早安,临睡之前也要道一声晚安。

 

他回了一趟荣耀派,派中的弟子都不认得这位隐世多年的师祖,以为是别派来的客人。藏书阁很大,周泽楷却轻轻松松的找到了黄少天埋幻形石的地方,他轻轻拂去石上的灰尘,鹅黄色的石面便光可鉴人了。

 

石头被周泽楷手掌的温度捂热,周身忽然发起光来,石中飘出了一缕青烟,落在地上变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。

 

那人影是穿着道袍的黄少天,依然是那神采飞扬的模样,但英气中却带了几分羞涩,虽然周泽楷知道那只是黄少天那时注入的一缕神识,根本看不到现在的自己,却还是在他热烈而澄澈的眼眸下红了脸。

 

“周泽楷......你愿意......做我的道侣吗?”

 

黄少天飞着红霞的脸颊随着这句话散作了一缕青烟飘回了幻形石中,周泽楷将石头贴近了心口,接着闭上了眼睛。

 

“我愿意。”

 

16.

 

每隔几十年,周泽楷就要将天星峰的小屋重修一次,每当黄少天转世以后,他便要离开天星峰很多年,没有人气的屋子老得快,当周泽楷回到山上的时候,往往都会看到倒塌的屋子。

 

周泽楷突然想起第二世他和黄少天一起垒灶台的情形,黄少天边换着角度堆石头边絮絮叨叨的说灶膛里要通风火才烧得旺,花草树木都会经历生老病死,还好这石头不会烂,于是就算那灶台已经塌了好几次,但每次再垒起来的时候,石头也还是最初的那几块石头。

 

这一世黄少天是个说书人,有他在的茶楼总是座无虚席,口绽莲花的少年说起故事来令人身临其境,满满一茶楼的人听得如痴如醉,最后黄少天的醒木一拍,大家才如梦初醒,喝彩声连着掌声包围了他,兜里满满的赏钱让他的眼睛笑成了月牙。

 

周泽楷拿着折扇在窗边的位置上看着他,茶壶里的茉莉花茶飘着缕缕清香,周泽楷手上暗暗捏诀,折扇便成了一个伶俐的小童。

 

那小童长得虎头虎脑,眼珠子滴溜得飞快,他拨开人群来到黄少天面前,嗓音像井水里冻过的西瓜一样脆:“黄公子好,我家少爷请您到府上说上两段。”

 

黄少天顺着小童的手看过去,墨发蓝衣的公子芝兰玉树,双眼一对上,便又开始了一世情缘。

 

后来黄少天又转世成了皇帝、秀才、寨主、富家公子......周泽楷总会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面前,然后与他顺其自然的生情愫、许诺言、伴一生。

 

周泽楷为自己变出皱纹伴着黄少天变老,然后每次都让他在自己怀里寿终正寝,黄少天每一世都送给周泽楷一样信物,有时候是一首欲拒还羞的情诗,有时候是一块玉佩,有时候是刻了周泽楷名字的木梳,有时候只是一块醒木。每一样周泽楷都用匣子仔细收了起来还加了符咒,否则它们怎么抵得过时间的侵蚀。

 

黄少天每世都成了不同的人,但唯有那句“我爱慕你”从没变过,行将就木的黄少天又多出了一世回忆,他的眼里又是那惬意而满足的笑:“真好,虽然我每次都要忘记你,但也每次都会重新爱上你。”

 

轮回是件很辛苦的事,要经历无数遍的生老病死,但好在这沧海桑田之中,有一个人永远在等我。

 

“天下只应我爱,世间唯有君知。”

 

 

End.

 

后记:终于写完了啊。

 

这是我第一篇超过1W字的文,其实我一度怀疑自己根本不会写故事,很有趣的梗在我手里好像都索然无味了。我写的正剧人气总是不如我的甜文,我也一度很怨念过,但是我的一位亲友说得好,大家活得都很辛苦,所以更想要看到能治愈自己的文吧。

 

所以我笑着说这是一篇注定人气要扑街的文,但我却写得开心,我在写的过程中能被自己笔下的故事打动,这就是我写它的全部意义了。

 

最后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,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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