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是酒中仙。

前文飞机：（一）（二）（三）（四）

17.

 

周泽楷工作时的状态与黄少天截然不同，如果说周泽楷是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走，那黄少天就是跳着蹦跶，思维上一秒还在西伯利亚，下一秒就飘到撒哈拉，于是当周泽楷禅师入定般戴着眼镜肃着脸观察结构的时候，黄少天已经煮了三次咖啡，给绿萝浇了一次水，托着下巴盯着周泽楷看了快半个小时。

 

“再看我就要收钱了，师兄。”

 

镜片里映着盘腿坐在地毯上无所事事的黄少天，周泽楷转身看他，手上随意转着笔，有几根发丝不安分的落在额头前，这介于少年与成熟男人之间的气质，真是让人心惊胆战。

 

——生怕脚下一打滑，就掉进了一个被蜜糖覆盖住的毒药瓶里。

 

“三次免费，五次打折，师兄现在很穷的。”

 

黄少天咧着嘴笑，周泽楷拿他没办法，宝蓝色的钢笔转着转着就敲到了黄少天头上，金黄色的脑袋缩了一下，头顶上传来周泽楷带着笑意的调侃：“这个就算抵债了。”

 

真是被占便宜了，黄少天想，你要是给我敲几下，小爷给你跟看猴子似的看个24小时都不还价。

 

灵感这种东西就跟找桃花源一样，刻意去找的时候往往一无所获，当周泽楷摘下眼镜滴完眼药水闭眼休息的时候，时钟已经指向了11点，落地窗外一片漆黑，却有星星点点的白色飞絮在飘舞，今年的冬天，居然这么快就下了初雪。

 

黄少天的身体里一定有一团火，所以他在深秋的时候还能穿着T恤从被窝里爬起来开门，但当他睡着的时候，却还是会往温暖的地方凑，现在他就蜷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，紧紧抱着周泽楷的外套，甚至把头都埋了进去。

 

这是周泽楷第二次看到黄少天在自己面前睡着，不闹腾了的小猴子看起来相当乖巧，怎么一睁开眼睛就变成了齐天大圣呢，周泽楷被清醒着的黄少天欺负狠了，一到黄少天睡着的时候就想欺负回来。

 

气温降得太快，黄少天的鼻尖都冻红了，周泽楷从他的房间里抱来了被子，小心翼翼地把他整个人给裹了起来。他的外套已经被黄少天的体温给捂热了，周泽楷拎着黄少天的手腕放在一旁，外套就被抽了出来，黄少天的怀里突然空了，他在梦里皱了皱眉，把被子裹得更紧了。

 

羊绒的大衣被黄少天抱得皱巴巴的，周泽楷站起身来套上了大衣，落地窗照出他挺拔的身形，大衣边缘的线条歪歪扭扭，却一点也没影响到他周身的精英气质，黄少天留下的体温熨帖着周泽楷，从高领毛衣一直暖进皮肉里，周泽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，微微低下头笑了。

 

暖黄色的灯光静默地陪着窗外的雪，黄少天睡得香甜，天地间只剩下了那人均匀呼吸的声音、周泽楷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嘴巴，黄少天瞬间变成了一只鸭子，带着水光的嘴唇是淡粉色的，薄薄的两片捏在手指间，柔柔软软的，周泽楷捏了两下，眸色愈发深沉，最后他只叹了口气，熄了台灯，关上了门，静悄悄地离开了黄少天的家。

 

18.

 

第二天周泽楷提着煎饼果子和鸭血粉丝按了半天的门铃，门内却一点动静也没有，电话也打了无数个，最后只剩下了一长串的忙音，周泽楷急得出了一层薄汗，放下早餐就双手并用的开始敲门，说是敲，不如用砸更合适，不锈钢的大门被砸得“砰砰”响，就算是猪八戒转世也该被吵醒了。

 

周泽楷在踹门和报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，决定先报警后踹门，正当他按下第一个“1”的时候，门开了。

 

裹着厚毛毯的黄少天光脚站在门内，脸上泛着过于鲜艳的潮红，眼睛又红又肿，他不耐烦地倚在门框上眯着眼睛，嘴唇干裂起皮，嘴里却还在碎碎念：“吵死了......我还没睡一会儿，别吵我......我要睡觉......”

 

说着他就又歪了下去，眼看就要扑在地板上，周泽楷上前一步扶住了他，黄少天的手心里全是汗，手却是凉的，他两手都抓着黄少天，一时之间什么都想，直接用脸颊贴上了黄少天的额头。

 

脸颊传来的触感几乎是滚烫的，黄少天只觉得自己的头很痛，甚至看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，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，只想找个地方躺下来一动也不动，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一觉。生理眼泪糊住了他的眼睛，然后他感觉自己浮在了半空中，就像躺在云端上一样没有安全感，他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，摸索了几下终于摸到了一片柔软的东西，就这样紧紧抓在手里不动了。

 

周泽楷差点被毛衣勒到窒息，他大步跨过满地的图纸，把黄少天放在了床上，黄少天一贴到床上立刻就安稳了下来，烧得通红的脸在纯白的枕头中格外醒目。周泽楷先烧了壶水放在一旁晾着，然后打电话给江波涛帮忙买白粥和退烧药，返回卧室的时候黄少天的被子已经被踹到了地上，那被子太厚了，会把他给捂坏的，于是周泽楷从衣柜里找出了空调被，只虚虚盖住了黄少天的肚子。

 

黄少天睡得不安稳，满脸饱受折磨的痛苦神色，周泽楷的手掌贴在他额头上给他降温，一会儿也被烫得变热了。不到半个小时，江波涛来了，周泽楷几乎是用抢的拿过了他手里的东西，连谢谢都说得匆忙，江波涛站在门外看着兵荒马乱的周泽楷，微笑着带上了门。

 

“少天？还能听到我说话吗？张嘴，先吃点东西才能吃药。”

 

黄少天靠在周泽楷怀里，嘴里发着苦，他能听到周泽楷在说话，但脑袋已经没办法思考了。周泽楷舀了一勺粥靠在黄少天嘴边，黄少天才循着本能张开嘴吞了下去，就这样一口一口咽着，竟然也吃下了大半碗，周泽楷喂完了粥，又给他吃了药，发烧的人需要补水，他给黄少天灌了一大杯才允许他继续睡觉。

 

疾风骤雨般的忙了大半个早上，周泽楷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脱，他揉了揉眉心，脱下外套换上了黄少天家的毛绒拖鞋，这时候才想起他忘记给黄少天量体温了，好在他们那天逛宜家的时候顺便买了一个药箱，如果当初马虎一点，那现在可就麻烦多了。

 

周泽楷找出了药箱里的体温计，看到了在角落里的清凉油，他把两个都拿在手上回到了卧室，黄少天已经完全睡熟了，呼吸声略微还有些沉重，周泽楷轻轻掀开他的睡衣，调整了他手臂的位置好让他把体温计夹在腋下。

 

他是真的很瘦，这是周泽楷看到黄少天锁骨的第一感觉，像一只蝴蝶栖息在他的脖子下振翅欲飞，纤弱而纯粹的美。周泽楷甩了甩头，沾了一些清凉油为黄少天揉太阳穴，他的手法很好，很快就缓解了黄少天的头痛，周泽楷看了看手表，正好过去了五分钟，他把体温计取出来一看，38.3，还好不算烧得太严重，不需要去医院打退烧针，周泽楷松了一口气，趴在床沿上睡着了。

 

19.

 

周泽楷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。

 

他看了看依然沉睡的黄少天，脸上的红已经褪了不少，摸了摸额头也不是很烫了，周泽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，先去厨房把锅熬上，然后开始收拾地板上七零八落的图纸。叠成一叠的图纸拿在手里格外厚重，周泽楷只看了一页就被震撼到了，也明白了黄少天发烧的原因。

 

自从和黄少天合作开始，他就没见过黄少天认真做过一件事，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只是浪得虚名而已，或者已经是江郎才尽了，而现在他才知道，那是因为黄少天不是普通人，自己却用了最普通的角度去想他，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侮辱。

 

有的人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工作，而有的人在深夜才能让大脑开始狂欢，黄少天就是这样的人。

 

在周泽楷回家不久后，黄少天就睡醒了，他在迷迷糊糊中看见了窗外的雪花，一瞬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图，他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，只要一支笔和一张纸，他就可以画出一个奇妙而充满灵气的世界，他如获至宝地画着，带着满心的热情和源源不断的灵感，就这样整整画了一个晚上。

 

一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，雪停了，太阳从地平线上爬上来，将街上的雪变作一地冰凉的水，气温越来越低，而黄少天已经累极了，就这样躺在床上睡着了。熬夜的过度消耗和低温使黄少天迅速发烧，当周泽楷来的时候，他真的就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，吃完了粥和药，他一睡就睡到了傍晚。

 

黄少天是被粥的香味给勾醒的，他睡了一整天，肚子已经完全瘪了下去，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认真看图纸的周泽楷，那人脸上是他司空见惯的惊艳和兴奋，但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普通的表情在周泽楷脸上就是格外好看。

 

“你师兄厉害吧。”

 

周泽楷听到声音立刻放下图纸去摸黄少天的额头，确认已经完全不烫了也没舍得去顶他的嘴，朝他笑了一下就去厨房里盛粥了。

 

“你可真是天生照顾我的命。”

 

黄少天边喝粥边朝周泽楷挑了挑眉，周泽楷不置可否，坐在床沿对他伸出了手：“我的工资呢。”

 

这本来就只是玩笑话，没想到黄少天竟真的在枕头底下掏了掏，然后将一串钥匙放在了周泽楷手里。

 

“这个够不够？”

TBC.